“我好像长高了。”8岁的妞妞坐在轮椅上,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。正逢开学,她轻轻地说,想回到学校。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脊柱中心杨军林教授摸摸她的头,笑着说:“等你回去,能和同学们‘平起平坐’了。”
一句轻松的玩笑,背后是脊髓性肌萎缩症(SMA)患儿和家庭沉重的期盼。手术前,妞妞的脊柱侧弯高达106度,已严重压迫心肺功能。经历一场高难度的矫形手术后,她的脊柱已接近正常曲度。
妞妞这台手术也是新华医院SMA脊柱侧弯多学科诊治中心成立两年来完成的第100例手术,这一高难度手术背后是多学科的并肩作战。对医生们而言,两年的携手并进探索着医学的边界,而对这100名患者而言,就是100个“不屈的人生”。
勇闯手术“禁区”
脊髓性肌萎缩症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的神经肌肉疾病,在新生儿中发病率约万分之一,属于罕见疾病。在我国,每56名孕期女性中就有一人是SMA致病基因的携带者。每一个SMA患儿的诞生,往往意味着一个家庭将背负一生的照护重担。
脊柱侧弯作为SMA常见的严重并发症之一,会加剧胸腔变形,限制呼吸功能,使患者陷入“呼吸愈差,侧弯愈重”的恶性循环。过去,严重脊柱畸形的SMA患者直接被判定“生命进入倒计时”。近年,随着新型药物问世,SMA患者的病情进展得以延缓,也让更多家庭看到治疗的新可能。
然而,合并严重脊柱畸形的SMA患者,长期处于外科治疗的“灰色地带”:他们呼吸功能差、麻醉耐受差、术后恢复困难……“可以说没有一项条件符合手术要求,我们在探索死亡禁区”,杨军林坦言。
国内外顶尖医疗机构深悉这类手术的风险倍倍网。麻醉科、呼吸科、ICU……几乎每一个环节都缺乏先例可循。
新华医院于2023年汇聚十多个学科力量,成立国内首个SMA脊柱侧弯多学科诊治中心。“面对患者和家庭,我们不忍心说放弃,但面对疾病,医生必须理性评估,这是一条极具风险的道路,有新华医院那么多学科的托底,有家长们对孩子的不离不弃、对我们的绝对信任,让我们敢与患儿、家长一起去闯医学的禁区。”杨军林说。
探索医学的边界
“刚开始,我们都觉得这类手术不可能完成。”新华医院儿急危重症医学科副主任朱月钮坦言,最困难的是,一切要靠自己一步步探索。
朱月钮记得,首例SMA脊柱侧弯手术患者住进ICU当晚,杨军林手术结束后8点多来查房,发现患者仍插着管,问她:“为什么还插着管?”
朱月钮解释,是担心患者呼吸无法维持,但她也很清楚气管插管是一把“双刃剑”——虽能辅助呼吸,却也可能导致依赖。当晚,医学团队讨论至深夜,最终决定拔管。第二天,患者平稳度过,依靠自主呼吸挺了过来。
部分SMA患儿脊柱畸形严重,胸廓扭曲、咬肌萎缩,气道变形且张口度小,常规插管极其困难。新华医院麻醉科副主任杜溢回忆:“有一次,在常规方法下根本看不到患者的喉口,现场一度非常紧张。”团队紧急启用纤维支气管镜,在扭曲狭窄的气道中艰难“探路”,最终成功插管。
“跟着杨主任,每天都像在挑战极限。”朱月钮笑称。而事实上,团队越做越有经验,也越做越有信心,从无到有摸索出一套包括手术前后的治疗路径。从“不能做”到“敢于做”,这支团队不断拓展医学的边界。
“能使枉者直”
这场探索,不仅改变了中国患者的命运,也吸引了海外关注。
一名14岁印度少年患有“僵人综合征”——抗甘氨酸抗体阳性的进行性脑脊髓炎,脊柱侧弯162度,后凸109度,已严重影响心肺功能。在发病的三年多,这名印度少年辗转全球多地求治,美国、英国、新加坡等地的多家医院都因手术风险巨大,婉拒了他。在此期间,他的脊柱侧弯从100多度发展到162度。
经人介绍,他来到中国上海,在杨军林这里,他成功接受了手术。术后,他摆脱助行器独立行走,“长高”24厘米,从138厘米增长至162厘米,人生也迎来新的可能。
去年9月,在全球顶级脊柱侧弯会议SRS年会上,杨军林团队代表上海进行主题发言,报告了这项“国际做不了的手术”,引发关注。
更大的回响来自患者的新生活:36岁患者术后能挺直腰背,与妻子并肩合影;22岁女孩摆脱“对折人生”,走进研究生课堂……一位24岁的姑娘真挚地对杨军林说:“做这个手术,是我24年来最正确的决定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”
杨军林的办公桌上,摆着一幅患者送来的字,上写:“能使枉者直”。“枉”字意为扭曲,对SMA患者来说,这种扭曲既是生理的,也是心理的,新华医院的这群医生希望手术带来的不仅是患者身体的改变,更是他们生命的重建。
(文中患者为化名)倍倍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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